第277章 压压惊
msp;崔东山用小伞轻轻敲击肩膀,笑道:“贾晟,白忙。陈浊流,我们家那位景清大爷,真是个命大的,认了这么多拜把子兄弟,竟然都没被砍死。这样的运道,说出去谁信?”
此处白鹭渡,离与正阳山最近的青雾峰还有百里山水之遥,两人就下榻在一处位于高山上的仙家客栈中,坐在视野辽阔的观景台上各自饮酒,远眺群峰。
以祖山一线峰为圆心,方圆八百里都是正阳山的宗门地界,私家山河。群峰拱卫祖山,护山大阵使然,处处剑气冲霄,经常能见到剑修联袂御剑各峰之间,气势如虹,剑光拖曳,划破长空。
因为有袁真页这位搬山之属的护山供奉,近二十年内,正阳山又陆续搬迁了三座大骊南方藩属的破碎旧山岳作为宗门内未来剑仙的开峰之属。
对于藩属小国朝廷而言,与其花大力气重新修缮山根水运、重建山君祠庙,还不如重新拣选完整山头,封正山君,还能从正阳山那边得到一笔神仙钱,与那座剑修如云的宗门结下一份香火情。而这些表面上“破碎不堪、形同鸡肋”的山岳,其实藏风聚水千百年,底蕴深厚。
要说正阳山偿还香火情,无非是剑修将来下山历练,去往三个小国境内斩妖除魔,对付一些地方官府确实无法收拾的邪祟之流,对正阳山剑修来说却是信手拈来。
其实没有谁是真正亏本的,各有大赚。
崔东山笑道:“见过了大世面,正阳山剑仙行事就越发老到圆滑了。”
姜尚真附和道:“宗门气象,不容小觑。”
在那场席卷天下的大战之前,正阳山的修士,哪怕不是嫡传剑修,出门历练,都是出了名的跋扈,横行一洲。基本上,除了一洲山上执牛耳者神诰宗,以及风雪庙、真武山两座一洲兵家祖庭,加上李抟景尚未兵解的风雷园、在北方崛起的大骊铁骑、云林姜氏、老龙城苻家,还有朱荧王朝的剑修,正阳山就完全可以目中无人了,不然也不会有那“宝瓶洲小桐叶”的绰号。至于那个拥有一座狐国的清风城?是我正阳山一处不记名的藩属势力罢了。
宝瓶、桐叶和俱芦三洲本土宗门,除了玉圭宗,如今还没有谁能够拥有下宗。虽说阮邛的龙泉剑宗一直被山上修士视为风雪庙的下宗,可事实上并非如此。何况阮邛还有个大骊首席供奉的头衔,几位嫡传当中又出了个天纵奇才的谢灵,所以正阳山还是愿意对龙泉剑宗高看一眼。
姜尚真笑道:“这个元白,身世就比较可怜了,出门远游一趟就山河飘絮了,这些年不如咱家灰蒙山那位邵坡仙优哉游哉啊。相当不错的资质,韦滢都看在眼里,去神篆峰之前本来还想与正阳山讨要此人,打算好好栽培,可惜太好人,又伤了本命飞剑,就算到了书简湖,估计也会被刘老成和刘志茂坑死。”
崔东山说道:“幸好没成事,不然这会儿你们玉圭宗的裤裆里全是黄泥巴。”
旧朱荧王朝剑道“双璧”之一的元白与正阳山做了一桩买卖,从客卿转为嫡传,后与风雷园园主黄河问剑一场,元白受伤不轻,但是成功拖延了黄河跻身上五境的进度。元白如今在对雪峰养伤,这辈子的剑道成就高不到哪里去了。
此外,正阳山上还有一个曾经差点就成为龙泉剑宗祖师堂嫡传的年轻剑修,转投正阳山后,修行破境势如破竹。此次闭关就是为了结丹,只等他出关就会举办开峰仪式,升任一峰之主。
崔东山眼神微冷:“元白身边有个婢女名叫流彩,来自皑皑洲天井福地。”
流彩,刘材。姜尚真立即来了兴趣:“那位流彩姑娘?”
崔东山白眼道:“对你来说,属于看了记不住的那种。”
姜尚真跷起二郎腿,问道:“那个吴提京,真如山主所说,是李抟景的兵解转世,给田婉那婆娘找到了,还带上山修行,就为了以后可以恶心黄河和刘灞桥?”
崔东山点头道:“差不离。”
一个横空出世的少年剑修吴提京,本命飞剑鸳鸯。传闻除此之外,还拥有一把秘不示人的飞剑。至于为何秘不示人还能被传闻,这种山上事,心知肚明就好,跟山下史书记载的某些秘录是一样的道理。
姜尚真视线偏移:“还是对雪峰瞧着可爱些。”
对雪峰因双峰并峙,对面山头又常年积雪而得名。听说对雪峰的开峰祖师,后来的一位元婴剑修曾经与道侣在对面山上结伴修行,道侣未能跻身金丹,早早离世后,这位性情孤僻的剑仙就封禁山头,此后数百年就一直留在了对雪峰上,说是闭关,实则厌烦山门事务,等于放弃了正阳山掌门山主的座椅。
不过在正阳山祖师堂秘录上记载的真相就不是这般凄美动人了,崔东山将那桩死活都逃不过个“情”字的山水故事娓娓道来。
对雪峰女祖师的那个道侣在她闭关之时见异思迁,出关之后被她得知,就将其斩杀,还点了一盏魂灯搁放在对雪峰对面的山巅,大雪冻杀数十年。不过从此之后,她也有了心魔,最终在试图打破元婴瓶颈的最后一次闭关时走火入魔,被正阳山祖师堂剑修联手斩杀,她那一身剑道气运倒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给禁锢在了正阳山地界。
宝瓶洲的陈年旧事,崔东山实在知道得太多了。在他与老王八蛋两人还是一个崔瀺那会儿,偶尔夜深人静,就会取出一壶酒、一碟花生米,随手抽出一本山上秘档,仙迹来历、宫廷秘闻、江湖恩怨都会翻。
“早知道就不听这些大煞风景的内幕了。”姜尚真唏嘘不已,双手抱住后脑勺,摇头道,“上山修行,无非就是往酒里兑水,让一壶酒水变成一大坛子水酒,活得越久,兑水越多,喝得越长久,滋味就越来越寡淡。你,他,她,你们,他们。唯有‘我’,是不一样的,没有一个人字旁依偎在侧。”
崔东山突然笑了起来:“咱俩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一线峰祖师堂议事了。”
姜尚真瞥了一眼起自诸多山峰间的剑光长虹:“名不虚传,剑仙极多。”
崔东山双手笼袖,道:“我曾经在一处洞天遗址见过一间空落落的光阴铺子,都没有掌柜伙计了,依旧做着天底下最强买强卖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