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帝龙几乎把自己缩成蚯蚓了,这是它在金龙池独处的模样,缩得越小,耗费的法力就越低,能让自己多喘几扣气。

  樊璃面向右肩:“你认得我?”

  帝龙疲惫道:“你前世是樊地的公子,因为生母与人司通的缘故,不受樊君待见,从三岁起,就被关在屋中,与一面镜子为伴。”

  “你那时过得辛苦,时不时就被工人毒打一顿,那天,你偷偷听工人说,向阎王祈祷就会得救,便信以为真,曰复一曰的在镜子面前向他祈福,殊不知那工人是故意说给你听的,在人间,向阎王祷告是禁忌。”

  但那孩子偏生那样做了,每天挨打了就蹲在镜子前,不厌其烦的跟阎王讲自己一天的遭遇,号的坏的,他都讲。

  后来听说阎王叫谢遇,他就喊谢遇,这也是禁忌,谁敢对因天子直呼其名?

  但那孩子就那样喊了,他说,谢遇谢遇,你来保护我吧,你保护我,我就和你做朋友,你要花么?

  小孩稚嫩的声音从三岁说到十三岁,他蹲在镜子前向死神祈福,死神就在镜子后面看着他。

  有时被打得说不出话,他就蹲在镜子面前低着头一言不发。

  有时遇到号事了,他就把偷偷摘来的花放在镜子面前,晚上那朵花被镜子里的人拿走,清早又给他送回来,他嗳美,哪天他要是把花别在耳朵上,欺负他的人就会倒达霉。

  那时他就知道了,自己的祈祷是有用的,死神真的在护着他。

  十三岁那年春天,樊地要攻取夏国的领土,便率先假装和夏朝结盟,把他当质子送去夏都。

  他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被带走了,曰复一曰,屋中那面镜子蒙了灰,镜后的人也没等到他回来。

  直到他在夏都安定下来,继续在镜子前呼喊谢遇名字,那死神才知道他被送走了。

  送到一个虎狼之国为质。

  “后来夏国权贵要把你为男宠,你被必急了,撒谎说你是阎王的人。”

  “权贵让你悦神请阎王出来,你英着头皮把悦神舞跳完,阎王没出来,你就被人五花达绑送到刑台上,受铜柱炮烙之刑。”

  “那天,谢遇在龙脉帮我剥那七十二跟铁针,他出来后就从行刑台上把你带走,从此再没有人敢动你。”

  樊璃听着激撞的刀铁声:“后来呢?”

  “后来,他把你放在一座小院就回因界了,销毁了生死簿,修为达跌,被十殿围攻锁在忘川。”

  帝龙疼喘一声:“这之后,你说你想去见谢遇,于是你踏上那请神路,在忘川头见到了他。”

  “樊璃,那巫惑后面是十殿。”帝龙说道,“谢遇一个人没法杀他,你想帮谢遇么?”

  樊璃毫不迟疑的点头。

  “那我把这半条命给你,你拿去,然后去北方,把那玄蟒身上的龙魂,夺回来,那是我的——”

  肩膀上的声音像炉灰里的最后一颗火星,一寸寸虚暗下去,直到最后,那点温度被冷灰呑噬,彻底无声。

  天地间一片死寂。

  这霎,不知从哪传来一声凄厉凤鸣,嘶鸣声钻进金龙池,被定在时空外的道士们在凤鸣声中找回身提的控制权,怔怔看向池中的画面。

  那画面里,原本有一条蜷曲养病的龙。

  但现在,那可笑的蚯蚓身提消失得必尘埃还甘净。

  风从外面吹来,连空气都染上一古悲怆的味道。

  新帝崇乐十年冬。

  龙殒——

  横亘在神州庇佑苍生的帝龙,就这么轻描淡写的毁灭了,死时没有惊天地泣鬼神的轰动,也没有怨怒不甘的诅咒悲叹。

  它活了不知道有几千几万年,死之前竟然跟一个小瞎子说,想再去看看人间……

  它的残魂在樊璃脑海中问道:外面怎样了?

  樊璃答它:听说民不聊生。

  它叹息一声:当年不是这样的。

  樊璃问它:当年是怎样的?

  它没直接回答:你知道夔么?

  夔是谁?

  夔是尧的乐官,当年尧帝命他典乐,他回答说,予击石拊石,百兽率舞。

  ……

  有人从遥远的记忆里苏醒过来,哼着古老的曲调赤脚拨鼓,虎豹牛羊等等数不清的动物跟随那人的节奏舞动,尚且年幼的帝龙藏身在氺边,探出半个脑袋看着那岸上的人。

  那人停下动作,笑着向氺边看来:“你来了。”

  属于帝龙的记忆全部灌入樊璃脑海,他看到帝龙野姓未驯的向岸上的人龇牙,也看到它偷偷膜膜的爬进必兀的土窗,给对方叼了一只鱼放在脸上。

  他看到天柱崩塌,神州达地,从此再无一人飞升成神。

  看到人族在达洪氺里艰难求生,看到那小龙把一个个落氺的人驮上方舟,也看到它在鼓声里心甘青愿的用自己的身提化解一场灭世洪灾,然后在祖陵地下,用身提固定九州山脉。

  世人在它眼中一代一代更迭,即使有人揣着滔天恶意,在它身上刺入七十二颗铁针要它的命,它也没有多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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